身邊友人不斷推介灣仔一家越南餐館《悅木》,讚賞店舖樸雅,食品具越南當地特色,味道出眾,是聚會聊天的好地方。上週,我卒之踏出了第一步,與一位30年的老同學,光顧了一頓晚飯。當天我入座時,已屬偏晚,店舖不算擁擠,大約還有十桌八桌的顧客。當中屬全女性顧客的桌子,有三張,每張三至四人不等,皆是上班族的裝束,似是下班後的消遣。這項小小的觀察,固然是反映社會現象,但也說出了《悅木》是一家辦公室女性顧客甚為接受的餐館。一眾愛飲食的朋友,不難估計《悅木》店內裝修的簡約和舒適。就算燈光,也帶來柔和感覺。
之前沒有到訪《悅木》,不是因為不喜歡越南菜,而是多年來,吃越南菜,我只愛吃《老趙》老店的味道。間有想吃越南菜之時,都選擇了九龍佐敦文苑街的《老趙》老店,而不是其他兩家《老趙》分店或者《悅木》。《老趙》和《悅木》的老闆,其實都是趙先生,《悅木》門前的招牌,其實也有寫上「老趙」兩個小字,大部份人也認定,《悅木》是《老趙》在港島的分店,兼顧不同地域的顧客。但認真地比較兩店,餐牌、款式和味道其實都是有一定分別。單說越式生牛肉粉,《悅木》的湯底,是比大多數越南餐館美味,但仍未有《老趙》老店那樣充滿濃烈的牛肉味;生洋蔥和青蔥等配料,《悅木》也沒放得那麼多,感覺上是遷就顧客,放棄越式最傳統的面貌。《悅木》的越南春卷製作,也走上美化版的短小形,而不是傳統的粗身長形、需要剪切上碟那款。是為了美觀,還是百物騰貴下減少餡料的最佳方佳,我不知曉。上一回我在《老趙》老店吃炸春卷時,還是咬口較充實、餡料熱騰騰的粗身春卷,那才是我喜歡的選擇。兩店相同的,是那杯滴漏咖啡,味道濃郁,帶有一股獨特的炭燒味,也不是很多越南餐館有提供,是喜愛咖啡人士尚佳的選擇。
兩人吃晚飯,也挑不了太多東西,《悅木》其他菜式的味道,尚待發掘。但事實上,拿《悅木》跟《老趙》老店比較,是不大可能,也是不應該的事情。畢竟一家是今天當下的飲食味道和氣氛,另一家是多年的招牌。時代不斷在變,的確很難停留在某一時某一刻。《老趙》老店在位置及裝修上,就不可能是辦公室女性的悠閒聚會聊天點。但要說再前一回的事跡,其實也不是很多人知道《老趙》老店,是從另一幕故事演進過來。
趙先生昔日開拓第一家「老趙」,只是以車仔麵檔形式,在文蔚街經營越式湯粉,那是1978或1979年的光景。趙先生當時的舖很簡陋,前身好像是一家前舖後居的五金工具店。趙先生甚麼裝修也沒有增添,只放了一架車仔麵式的多格煮食車、一個雪柜,加兩張摺枱及一些摺櫈,便是他的越式湯粉店。這也是最原始的Open Kitchen,人人都看到趙先生的汗水。最初每一碗湯粉賣 $2.50,全都是趙先生親手逐碗逐碗烹調,Open Kitchen是沒有秘密的。就算跟著文蔚街街頭放滿摺枱摺櫈,趙先生的家人要統統出來幫手,食客往往要等超過45分鐘,這個車仔麵式逐碗處理的方法都沒有改變過,人們吃的,是趙先生的手藝和耐心。那時的牛肉湯味道,已成了我的味覺記憶。趙先生很勤勞地工作,得到他的回報,能「上樓」到《老趙》第一家老店,是一個很難得的進步,也是一項悅目的成就。或許,這有賴當年市民對街頭擺賣普遍的容忍,以及熟食牌檔尚未嚴格規範化。可惜,今天的雞蛋仔阿伯,甚或有小販牌的雪糕車,在街頭幹過小活,也沒有機會。
當年 $2.50的生牛肉粉,今天在《悅木》,未計上加一,也要賣 $52。我沒有心思去研究,差別是來自通貨膨脹、昂貴的租金、還是裝潢底下的樸雅。我還是喜歡30多年前,趙先生那碗在汗水下烹調出來的生牛肉粉。縱使只是在街道的摺枱上吃,那道風味,加上人情味,才真的令人回味。《悅木》 $52的牛肉粉,是消費下的享受,昔日街頭那碗 $2.50的生牛肉粉,倒見證了趙先生的手藝和努力,可惜,這些皆離我們遠了。《悅木》柔和舒適的氣氛,成了都市人的標準,但趙先生那碗悅目的生牛肉粉,卻沒有帶來店裡。
它留在被遺忘的一角。
《老趙》老店的生牛肉粉,最接近昔日趙先生所烹調的街頭風味。
「想當年」的食品總是最好的,這是記憶力對我的的恩賜還是詛咒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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