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10月30日 星期日

從德國寄來的郵簡



  薄薄的一封郵簡,送上一份分隔了二十年的深厚友誼。

  母親近日來電,說有一封從德國寄來的信件,提醒回老家取回。德國的朋友,印象中只有一位,那是當年讀書時期,遊學德國所認識的學生領隊。那次到德國,在東西德統一之後的不久,遊覽了法蘭克福、漢堡、科隆、波恩、柏林、萊比鍚,親身進入過一所二戰時期但保存下來的集中營,在一所古舊的堡壘住過,到過貝多芬的故居和參觀過他使用過的鋼琴,用5馬克買了幾塊聲稱是柏林圍牆拆掉後的磚塊,不習慣沒有熱量的麵包早餐而發燒了兩天。這片片的回憶,都隨郵簡從腦海一一勾了出來。

  看慣了電郵、 Facebook 的電子文字和照片,收到一張貼上郵票、親筆書寫的信,感覺是異常的特別,格外的親切。已經不記過,對上一次收到親筆書寫的信,是甚麼時候,或許已是十多二十年之前,自己也很久沒有拿筆寫信了。看著歪歪斜斜兼間有看不懂的筆跡,花點心思去猜量字句的意義,其實很具趣味,也充滿人性化的熱度,不像電腦文字平平整整的冰冷。親筆書寫的文字,充滿人的個性,彎彎曲曲的筆跡是獨特的,展現每一位朋友的獨立性格,不像電郵印出千篇一律的印版字體。

  郵簡送上了她帶一對子女到大陸遊學,和途經香港的消息。我邀請她吃了一頓很有特色的晚飯,也想不到德國來的客人對蛇羹、蝦碌、蟹粉小籠包、片皮鴨完全沒有抗拒。邊吃邊談,談雅典、羅馬、開普頓、黃山、定陵,談了很多不同的東西。二十年不見的朋友,沒有陌生,沒有隔膜。德國之旅,猶像昨天的事。這份點滴,由一份真摰的郵簡開始。

2011年10月28日 星期五

醫生與我


(資料來源:明報)

  很多不同背景的香港人,都發出對政府的埋怨。失業的、住劏房的、體弱的、年老的,有著不一樣但聚了焦的控訴,就是認為政府忽略和漠視他們的訴求。這類聲音,坊間不難理解。但一些社會畸型制度下的得益者,還厚顏地挺身而出,保護一塊一塊的既得利益,作為公民,理應向他們送上最嚴肅的譴責,令他們不能得寸進尺,以致社會繼續受到無理的傷害。

  現時負責香港註冊醫生事宜的,是醫務委員會。兩位醫學會巨頭蔡堅和謝鴻興,近日罕有地對醫院管理局主席胡定旭開炮,認為胡威脅把註冊醫生的權力,收回到衛生署,是違反基本法,甚至要求把胡炒掉。事緣應該是醫管局因公營醫院醫生人手短缺,希望引入外地醫生解決問題,但醫委會卻不大願意盡情配合,在註冊和每年續牌方面,條件異常嚴格。當然,任誰一個香港人都希望獲成功註冊的醫生,水平是優秀的。但若果面對嚴峻的資源短缺問題,系統還是過份僵化,恐怕最終吃虧的,還是得不到醫生照顧的香港人。

  自己從來對胡定旭沒有好感,也不覺他「腳頭好」。他出任醫管局主席以來,醫生的士氣沒有改善,公營醫院的問題沒有改善,種種問題仍舊存在。胡出任香港總商會主席,一條針對大財團壟斷的公平競爭法,也可以把一大群根本難言霸佔市場的中小企,綑綁一起去跟政府博弈,是為商界出力的老謀心算表現。但判斷事情,不應因人廢言,胡定旭今次對醫委會的言論,不是無的放矢,是態度相當強硬的表現。

  是不是有人手短缺,報章上(明報)有詳細數據分析。香港現時每1000人只有1.68位醫生,比歐美地區的的數據為低,是事實。數字是比中國大陸的 1.42 高,但卻比新加坡的1.80為低,而香港的目標,也不應比菲律賓、越南等國家理想而自滿。但蔡堅和謝鴻興引述的反駁,是應該把中醫和西醫加起來,才公平。若把中醫也計在內, 香港現時每1000人應有2.67位醫生。這真的是詭辯中的詭辯,中醫服務範圍,在日常生活上的普通感冒咳嗽病症,不是專科。香港現時短缺的,是產科、精神科、心臟科、內科等專門醫生,也是不少長期病患者所缺的服務範圍。

  蔡堅和謝鴻興拉中醫下水,來掩飾醫生不足,是毫無道理的。大發脾氣要求把胡定旭炒掉,更顯得心胸狹窄,對人不對事。若果社會和公眾要求醫生們把市場開放一點,增加醫生,醫委會可以不顧市民利益,而不回應嗎?動輒以基本法作藉口,也不是方案。校本條例已令教會和政府大傷和氣,法庭也確認政府有行政權力修改一些政策和制度。現實上,在會計業的監管層面上,也在回歸後,引入財務匯報局,監察那些審計上市公司的會計師質素問題。醫生們老擺出基本法保證制度不變,是非常討人厭的說話,也明顯地旨在保衛醫生們的現在固有利益。

  其實,醫科學生數量不足,是多年來醫生市場不願開放所造成的惡果。香港大學每年只有200多名的醫科畢業生,中文大學的數字也應該相若,相對700萬市民,這個數字是太少了。多年以來,醫生們只求供應不應過份增加,而不理會社會實際環境和人口變化,是很自私的行為。今次竟然策起迫走胡定旭行動,只不過是從他們的褲裝,拿出一塊照妖鏡裝身,根本不會獲得市民支持。

  要當人人敬佩的醫生,醫德、愛心、關懷是為最重要。我肯定香港人會記得沙士時遺愛人間的謝婉雯,多過今天的醫學會領導。人們雖然不想見醫生,但總會需要遇上,醫生也應該是社會的朋友才是。回頭是岸,贏回社會的尊重,才是一條康莊大道。願醫生們,能夠聽清楚市民的聲音。


2011年10月20日 星期四

在地上的99年



  兩星期前,我返回幼時唸書的小學一遊。不知不覺已離開了三十年,但她還炯炯有神地豎立在一條狹窄的小巷。相比旁邊那所身軀更龐大、更新穎的校舍,她是顯得相當渺小, 但卻不失樸實的風貌。巷的對面,一排排房子把她遮蓋了,使她毫不顯眼。簇新的房子,在附近一幢一幢陸續建起來,多了不少看樓、收樓、經紀等到訪人士。他們關心自己的居所或投資,對身旁學校的內涵和平實, 沒有太大欣賞,更不清楚那裡默默地培養出不少社會棟樑。

  進入校門,踏上一級級的樓梯。幼時覺得很高很長,今天看到和感受到的,是破舊和回憶。牆身是塗過了、補過了,但是一份古老的泥磚感覺還是很強烈。一路走來的感覺,食物部小了,操場小了,禮堂小了,籃球架矮了,足球龍門細了,金魚的家縮小了。那原來跑不完的走廊兩個快步已行畢,有點格列佛進入小人國的感覺。

  這所小小的小學卻有一顆幾十年不變的熾熱之心,一顆來自一位耶穌會神父的心。我小學畢業時,他已很老了。此時此刻回到學校,還見到他行動自如,健步操場,一面笑臉看著學生嘻戲活動,以愛和關懷去開導和教化天父在世的年幼子民,做一個全善的僕人。從愛爾蘭來香港為教會服務數十年,奉獻春青、時間、肉身、靈魂,今天還為頑皮小伙子們的人生當指導, 不參與世俗的無謂鬥爭,這份謙厚慈祥的德行,是我多年來銘記在心的教導,也是我認定的神父榜樣。這位連民安神父,他今年已 99歲了,他在地上的一生,除卻光榮,仍是光榮。

  我在教會學校唸了十多年書,接受神父們循循善誘的教導,儘管今天不再愛入教堂,甚麼是謙卑,甚麼是仁愛,自問不會弄錯。誰不如同孩子,排在眾人之後,誰也不能進入天國。神父其實沒有必要走在眾人的前方,天國的公義,不是由世俗的凡夫俗子來定奪。克勤克儉,冬天身穿著薄薄的衣裳,腳穿破舊的涼鞋,全身投入教育工作,不介意做些無人問津的低微工作,這才是天父的旨意,我所尊重的神聖任務。

  99歲還身體力行、堅守信念、愛護學生的連民安神父,我期待你100歲的一天,向世人展現,甚麼樣的精神是永垂不朽。

2011年10月9日 星期日

當蔡東豪遇上浮士德



  去年,香港天主教羅國輝神父公開批評一位李姓富商為魔鬼,引起軒然大波。甚麼是魔鬼,怎樣才算魔鬼,恐怕是主觀的感覺。道德問題,沒有法官,沒有法庭,只憑心中的一把尺。

  忽然觸發起這份情緒,是源於最近第1126期《壹週刊》,「第壹流」專欄內,一篇由蔡東豪撰寫的文章《魔鬼交易員不魔鬼》。蔡東豪在文章裡,替闖了大禍、令瑞銀輸掉二十三億美元的交易員說好話,認為本地傳媒以魔鬼來作描述,並不恰當,魔鬼應指希特拉這類殺人魔頭。蔡東豪又說到,外地傳媒的用詞只是「Rogue Trader」,意指「不受控制」。這種不受控,來自人的貪婪和自私;貪的,是可觀的花紅;自私,是因為賭的只是他人的錢。這只不過是人性的「缺失」,暗示值得原諒。蔡東豪在文章結尾更說到:「違規交易員的行為不錯累人累物,但我和你跟這些違規交易員易地而處,我認為爆煲的結果也有可能出現。違規交易員不是魔鬼,他們是跟你和我分別不大的普通人,只是在不適當的時候在不適當的地方做出不適當的事。」

  如果大家有投資在蔡東豪工作的上市公司,奉勸大家務必閱讀全文,否則他日倘出現甚麼「不幸事故」,就不得埋怨,人家早已把話說得清清楚楚。也許唐英年也應早一點請教蔡東豪,在引爆婚外情的新聞稿內不要用「缺失」一詞,而用上一句更巧妙的「在不適當的時候在不適當的地方做出不適當的事」。大家應該留意蔡的用詞,是「不適當」,而不是「錯誤」,英文尚且會說「Doing the wrong things in the wrong place at the wrong time」,蔡的文過飾非確是更勝一籌,連錯也不認,便輕描淡寫地,把二十三億美元合理化成為人類劣根性的祭品。金融從業員不肯作深切的反省,反讓這種大麻式的催眠持續,久而久之,恐怕連強姦罪也將會消失。這種卑劣的侵犯行為,在某個程度來說,也只不過是「在不適當的時候在不適當的地方做出不適當的事」。

  不用搬出本地羅國輝神父的魔鬼論,來說明魔鬼不一定是殺人魔頭,西方社會圈其實也有其文化標準。提到魔鬼,文化人必會聯想起浮士德,他出賣了自己的靈魂,跟魔鬼作交易,換取知識和權力。蔡東豪認為殺人魔頭才算是魔鬼,是沒有把道德當作一回事,又或者根本不認識浮士德。在這個年代,奧巴馬亦曾在雷曼事件發生後,嚴詞譴責獲拯救的投資銀行家,不顧廉恥地要求巨額花紅,這些都是從道德出發。今天,美國人發起「佔領華爾街」的民眾運動,正是向這群貪得無厭、躲匿在法律和道德背後的金融從業員,表示最嚴厲的憤怒。西方傳媒和華爾街人士背後有千絲萬縷的關係,這場「佔領華爾街」運動不被廣泛報導,已可看出媒體的偏頗性。蔡東豪卻選擇以西方傳媒的口脗為軸心,依賴人性的本質來開脫責任,沖淡金融業被妖魔化,不去探究西方傳媒為何只用上「Rogue Trader」來報導瑞銀事件,只是一串串財經演員缺乏道德修養的標準愚民對白。

  向來對蔡東豪讚美和硬銷賭枱式的香港金融市場,沒有好感。地產經紀和發展商不斷製造漂亮的花紙,包裝價錢毫不合理的房子,金融從業員又何嘗不是。連令人壓惡和憤怒的貪婪行為,也輕輕帶過成為人人皆會犯的過失,試問下一代的品格和價值觀會變成怎樣。難道蔡東豪可以教導兒子,他朝一日犯了違規的事情時,第一時間拿出來的辯解,是人貪我貪的人類劣習而已?這條問題應該留給蔡東豪。只是俗語有云,酒逢知己千杯少;我可以肯定,當蔡東豪有幸遇上浮士德時,必會如他在文中所言,把一張信用卡放在國金中心的酒吧內,然後開懷痛飲,不醉無歸。

2011年10月2日 星期日

今年煙花特別黯



  颱風「納沙」不單為香港帶來一個八號風球,也帶來一個新接任的政務司司長。

  這個「納沙」其實倒有意思的,唐英年辭職的一天,先送上一號風球給港人,來一個小警戒。跟著,越玩越烈,帶來八號風球及離開後,曾蔭權便快速宣佈林瑞麟的提名被中央接納,時間巧合到極。「納沙」遠走後,巿面遺留下不少殘景。擱淺的運沙船、墮地的玻璃幕牆、倒塌的棚架、東歪西倒的樹枝,但這些都比不上林瑞麟當上政務司司長的破爛難看。一個民意極低、認受性廣泛受質疑、口碑差劣、凡事支吾以對的林瑞麟,居然可以獲得曾蔭權青睞,當上香港第二舵手,是香港政壇一大笑話,也繼續為曾蔭權的管治劣績再添上一筆紀錄。

  曾蔭權何以甘心與林瑞麟組織一個超低民望的「夢幻組合」,繼續攜手向低谷邁進,看似令人費解,實際是有跡可循。任誰都看得出,曾蔭權一直為唐英年安排班底,好使嫡系人馬繼續佔據問責官員的班子,令公僕黨得以繼續呼風喚雨,好來一個仙福永享,壽與天齊。今天揀林瑞麟,無疑等同告訴港人,此君將是唐英年的政務司司長首選。但林瑞麟的好勝、不顧面子抗辯的作風,在遞補機制諮詢一事,已看得一清二楚,餡料盡露。幾個方案連是否違憲也未攪清楚,便快刀斬亂麻式提出來諮詢,心思毫不細密,做事完全不顧後果。

  有怎樣的老闆,便會有怎樣的下屬,這是經驗上的大智慧。曾蔭權和唐英年可以接受平庸不堪的林瑞麟當二把手,是政局不求大變的部署。曾蔭權誓言在最後一份施政報告,盡力解決房屋和貧富懸殊問題。但按去年曾蔭權提出「置安心」計劃後,未有寸進的虎頭蛇尾表現來看,在林瑞麟的妥善檔駕下,任何想法相信在任期最後幾個月,又可以無風無浪地,變成另一堆空頭支票。唐英年若能當選特首的話,相信也會好好利用林瑞麟的不爛之舌和厚如牛皮的面皮,為其口齒不靈提供一個充足的保護。這些工作,真的是只有林瑞麟才能勝任。

  林瑞麟令人想起的,是清末的軍機大臣榮祿。此人有過人的鑑貌辨色能力,高度的服從性,卻無創新思維。慈禧給予的差事,他總能好好辦妥。維新改革的事情,他一概不參與,典型的保守派人士,最後聯同袁世凱,捕殺戊戌六君子,迫令梁啟超流浪天涯。榮祿這類官吏,是明碼實價追求加官晉爵,不理是非對錯,有奶便是娘的傢伙。他會保護的,是既得利益者的利益,而不理會人民和社稷的需要。香港有這種品性的人當官,是七百萬人的不幸。讀歷史不是為了應付考試時的題目,而是從歷史中看懂今天的社會與及為官者的心術。

  林瑞麟還能再上一層樓,也要多謝洪清田這類高度推崇政務官的人士,說到這些政務官無堅不摧、無所不能。中南海人士也似乎過份高估這個政務官班子的能力,多次責成查找不足,結果還是一事無成。其實,香港政務官是在溫室下長大的小動物,沒有埋身肉搏的能力。昔日香港的政治氣候,很多時連微風細雨也未算,一些諮詢文件,在親政府議員不認真處理下,從未受考驗。無堅不摧、無所不能只是假象,因為沒有挑戰、沒有對手。看看林瑞麟,一記遞補機制諮詢,便即焦頭爛額,原形畢露,有何質素可言?

  看見曾蔭權跟林瑞麟,這兩位毫無光彩的「領袖」,以香港最高級官員身份主持國慶酒會,是叫港人搖頭嘆息,代表香港的,竟是兩位不受香港人歡迎的人士,他們令香港的天空佈滿烏雲。曾蔭權下年將會成為過去式,但香港人明年還是有機會看見林瑞麟主持國慶酒會,這可不是值得鼓掌的事情,至少我不願意。明年的國慶煙花會否燦爛,我不知道。但我肯定的,是今年煙花特別黯。